包利民解读红楼梦第五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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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地狱来，到天堂去，正路过人间。

沧桑留痕

第五回是一个大回，有七千多字，是一个总纲，是一篇大预言，诗词曲赋对联极多，信息量极大。我的这篇解读有一万三千多字，基本是别的回目解读字数的两倍，你们辛苦了——

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

饮仙醪曲演红楼梦

包利民

通行本的回目是“贾宝玉神游太虚境，警幻仙曲演红楼梦”。这一回可以说是全书的一个总纲，通过贾宝玉的一个梦，来对书中主要人物进行的一次大预言。而且多诗词曲赋，信息量极大，很多读者想读《红楼梦》，大都读到这一回而止步。其实我们也不要被这一回中大量的曲赋对联什么的吓到，也不要怕读不懂在说些什么，都是暗示与预言，读不懂，也不影响下面的情节。这一回的开始，简单地总结了一下黛玉在贾府的生活，得贾母喜爱，并与宝玉亲密友爱，亲密友爱到什么程度呢？“日则同行同坐，夜则同止同息，真是言和意顺，似漆如胶”。在这里读者不要往淫邪方面去想，黛玉进贾府时是七岁左右，而宝玉只比她大一岁，还都是小孩子，可以说是两小无猜。虽然开篇这部分一笔带过不知多少年月，可他们依然还是小孩。可是忽然来了一个宝钗，书中对宝钗的评价是，“品格端方，容貌美丽”，而且“人人都说黛玉不及”。宝钗“行为豁达，随分从时”，而黛玉“孤高自许，目无下尘”，对于这样两种性格的孩子，自然是宝钗那种类型的小孩比较招人喜欢。这当然只是限于小孩阶段，至于成长起来之后，又会怎样，我们一路读下去自然会了解。这里说宝玉“也在孩提之间，况他天性所禀，一片愚拙偏僻，视姊妹兄弟皆如一体，并无亲疏远近之别”，对黛玉也只是略比别的姊妹熟惯些。两人总在一处，便也难免闹别扭，当然都还是儿童烂漫之年，属于小孩之间的情绪。而成长之后，情窦初开之后经常闹别扭，则是另一种意味。这里写了宝玉第一次哄黛玉，只是简单一提没有细写，我们看到后面就会知道，宝玉哄黛玉是很有一套方法的。因宁国府梅园内梅花盛开，尤氏就宴请老太太、太太等人赏花，这个热闹场面一笔带过，没有细写，主要是想很快进入太虚幻境的情节。宝玉中午困了想睡觉，贾蓉的媳妇秦氏带宝玉去安歇。这里是秦可卿第一次正面登场，如此重要的一个人物，出场却是很随意很自然，也没有刻意去描写她的外貌，比如像写黛玉、凤姐那般或诗或赋，只是以贾母的心理活动先写一二，“贾母素知秦氏是极妥当的人，生得袅娜纤巧，行事又温柔和平”，先来一个总印象。可见曹公描写人物，人人不同，笔笔不同。秦可卿历来是很神秘也很有争议的一个人物，而且秦氏姐弟和宝玉的关系也是很奇妙的。这姐弟两个，可以说是贾宝玉情与性的启蒙者，秦可卿是在梦里，秦钟是在现实中，一个是男女之情，一个是男男之情。秦可犹卿把宝玉带到上房内间，宝玉抬头看见墙上一幅《燃藜图》，心中便先有些不快，及至看了那幅对联，便“断断不肯在这里了”，对联是：世事洞明皆学问，人情练达即文章。《燃藜图》是一幅劝学之图，关于西汉文学家刘向读书的一幅画，刘向的代表作是《战国策》。传说刘向在黑夜里独坐读书，来了一个神人，手持青藜杖，吹杖头便燃起火光，然后传授给刘向一些古书。而这副对联已经成为名句，大家基本耳熟能详。洞悉了世事便是大学问，通达了人情世故便是大文章。也就是说，懂了世间万事才会发现处处都是学问，明了了世故人情才会明白处处也都是文章。从文学创作的角度来说，这两句也是金科玉律，只有源于生活观察生活体验生活，才能写出好的文章。而在此处，这副对联显然是在强调儒家的“修齐治平”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，这是古代读书人的大理想。宝玉是最不喜读那些所谓的正经书的，对于求取功名利禄和通达世故人情更是反感至极，所以看到这幅图和这副对联，才会表现得很不快，坚决不在那里睡。秦可卿笑道：“这里还不好，往那里去呢？要不就往我屋里去罢。”而宝玉的态度呢？是“点头微笑”。有个嬷嬷说：“那里有个叔叔往侄儿媳妇房里睡觉的礼呢？”秦可卿却笑着说他才多大，和他弟弟一般大，这里简单一句，便带出了主要人物秦钟，可见一丝不乱，一人不落。很多人看到这个情节，再看到后面太虚幻境的情节，都觉得秦可卿可能和宝玉有着什么暧昧关系，这其实就是想多了，宝玉的确还是一个小孩子，顶多就是小小少年做了一个春梦而已，无可厚非，也不必深究。关于秦可卿的卧房的描写，是用了大量的夸张手法，给人如梦如幻的感受，这也是为了宝玉入梦进太虚幻境，先行来个铺垫。一进秦可卿的卧房，先是嗅觉，“细细的香”，然后视觉，墙上也有一幅画并一副对联。画是唐伯虎的《海棠春睡图》，这幅图是画的杨贵妃。北宋释惠洪《冷斋夜话》记载：唐明皇登沉香亭，召太真妃，于时卯醉未醒，命高力士使侍儿扶掖而至。妃子醉颜残妆，鬓乱钗横，不能再拜。明皇笑日：“岂妃子醉，直海棠睡未足耳！”这即是“海棠春睡”典故的由来。关于《海棠春睡图》的解读，我们也可以稍稍深入一下，比如，都知道杨贵妃本是寿王李瑁的王妃，寿王李瑁是李隆基的第十八个儿子，后来杨玉环成了李隆基的贵妃。由这幅图，我们是不是可以猜测一下，它暗示着贾珍和儿媳秦可卿有染呢？《海棠春睡图》两边的对联是：嫩寒锁梦因春冷，[甲夹批：艳极，淫极！]芳气袭人是酒香。[甲夹批：已入梦境矣。]庚辰本中是“芳气笼人”，书中说这是秦太虚的句子，秦太虚就是秦观，秦观字少游，一字太虚。这里似乎是一个巧合，又似乎不是巧合。秦太虚，似乎是暗含着秦可卿和太虚幻境。因为在秦观的《淮海集》中，并没有这两句，所以这有可能是作者假托秦观之手的。这副对联的意思是，在初春的轻寒之中，寂寞无眠，梦也难成；有芬芳之气氤氲轻笼，却是淡淡的酒香弥散在身畔。对联中有“春”有“梦”有“酒”有“香”，都在预示着一个离奇的梦就要到来。再看卧房中的陈设，武则天的宝镜，赵飞燕立过的金盘，安禄山掷伤过杨贵妃乳的木瓜，寿昌公主的宝榻，同昌公主的连珠帐，西子浣过的纱衾，红娘抱过的鸳枕……寿昌公主是南朝宋武帝刘裕的女儿，同昌公主是唐懿宗的女儿。这一连串有着“香艳”特征的器物，极尽能事地夸张地体现出了秦可卿卧房的特点。用秦可卿的话说就是：“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。”宝玉自然是非常喜欢这样的“香艳”的环境了。为什么在这里不惜笔墨大肆渲染秦可卿的卧房呢？主要是为了写秦可卿这个人，作为最先走到结局的十二钗之一，当然要浓墨重彩地去写。可惜秦可卿的情节被作者删去不少，现在剩下的便显得支离破碎，甚至有些前因后果不明。秦可卿的特点是“淫”，虽然现有的版本中把相关情节都删去了，可是依然脱离不这个特点。所以，才把她的卧房写得那么香艳。宝玉睡着了，一梦到了太虚幻境，进入本回主要情节，也是全书重要的预示部分。一入梦境，宝玉就不想回来了：“这个去处有趣，我就在这里过一生，纵然失了家也愿意，强如天天被父母师傅打呢。”这还只是在太虚幻境门外，便已然如此，若是在门里得了许多乐趣，宝玉更是会不想回了。其实，贾宝玉的前世今生的经历，似乎都是那三个古老的问题：我是谁？从哪里来？到哪里去？然后听到山后有人作歌：春梦随云散，飞花逐水流。寄言众儿女，何必觅闲愁。这几句很易懂，就不多讲，其实警幻引宝玉入梦，是接受贾家宁、荣二公鬼魂的嘱托，来点化贾宝玉的。所以才先声夺人，可是宝玉不可能听了这一首就悟了。然后就是介绍警幻仙姑的一篇长赋，这篇赋我就不逐句去讲解了，感兴趣的可以查找一下翻译。总之是写得极美，写出了一个仙子绰约的风姿。警幻仙姑“居离恨天之上，灌愁海之中”，在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。离恨天，灌愁海，第一回写绛珠仙草的时候已经说过。放春山遣香洞，则是太虚幻境的所在之处。宝玉称警幻为“神仙姐姐”，脂砚斋甲戌本侧批：“千古未闻之奇称，写来竟成千古未闻之奇语。故是千古未有之奇文。”警幻仙姑的职责是“司人间之风情月债，掌尘世之女怨男痴”，“因近来风流冤孽，缠绵于此，是以前来访察机会，布散相思”。由此我们可知，太虚幻境就是一个风流冤孽的归处或者来处，警幻仙姑就是一个执掌风情月债的人，其实也可以说一切都是她在导演，既已导演，演员已入戏，怎么可能再拉回来呢？然后就进太虚幻境，那幅“真与假”的对联，我在第一回时已经讲过，这里不提。来到一座宫前，叫“孽海情天”，也有一幅对联：厚地高天，堪叹古今情不尽；痴男怨女，可怜风月债难偿。看到这幅对联，宝玉才仔细想了想，可是本为警省之句，他却偏想到了另一个方向上。本来是劝人情与债难偿，他却感了兴趣，想领略一下什么是古今之情，什么是风月之债，反而起了反作用。情与债，是纠缠千古的话题。各司之名，无非是痴情结怨、朝啼暮哭、春感秋悲，看到这些字样，宝玉并没有觉得可怕，反而让警幻带着游玩一下。所以来到了薄命司。对联是：春恨秋悲皆自惹，花容月貌为谁妍。这副对联是以女儿的口吻来写的，写出了一种悲愁与无奈。而司名“薄命”，可知此中女子都是因情因债而在尘世浮沉，命比纸薄。宝玉看了，便知感叹。然后就是重要的十二钗判词。注意一下，这是“尔省中十二冠首女子之册，故为正册”。这只是金陵一省之中的一些代表性的女子，除正册之外，还有副册又副册。于是宝玉先从“又副册”的橱中拿出一本来，首页是满纸乌云浊雾，判词是：霁月难逢，彩云易散。心比天高，身为下贱。风流灵巧招人怨。寿夭多因毁谤生，多情公子空牵念。霁，是指雨或雪后天晴，彩云是雯，云呈彩而称雯，所以这是在写晴雯。从图画中的乌云浊雾，我们知道，晴雯的一生都是难以“晴”难以“雯”。虽然心比天高，可是地位低贱，虽然风流灵巧，却招人怨谤，因毁谤而寿夭，徒留多情公子空牵念。其实晴雯并不一个委曲求全的人，敢爱敢恨敢说敢骂，其实她的一生过得并不委屈，没有媚骨，没有奴性，她用尽自己的力气来维护自己的尊严。又副册，晴雯之后，画的是“一簇鲜花，一床破席”，判词是：枉自温柔和顺，空云似桂如兰，堪羡优伶有福，谁知公子无缘。由画面鲜花和破席，我们可以看出，这是写的花袭人。从表面上看，袭人确实是一个“温柔和顺”且“似桂如兰”的女孩子，像一个大姐姐。可是通过判词中的“枉自”“空云”“堪羡”“谁知”，却表达出所有的否定性和不确定性，也可以说花袭人也是白费了心机。通过“优伶”有福，我们可知她最后的结局是嫁给了琪官蒋玉函。袭人比较复杂，我会在后面的情节中逐步去解读。又副册只写了两个人，把晴雯和袭人对比来写，虽然后文中袭人的情节远多于晴雯，她的地位也高于晴雯，可是在又副册中，她终是在晴雯之下。所以，心机不抵本真。宝玉并没有看懂是什么意思，很多人会觉得宝玉太蠢，连读者都看明白意思了，他却不解。其实，第一，宝玉是在梦中，并不一定像现实中那么真切，头脑也不一定像现实中那么清晰；第二，他当时也可能是没有想到自己家里人身上去；第三，读者都是通过读完全书，回头琢磨才可一眼看出写的是谁，如果是第一次读，也并不会判断出来。于是宝玉扔了又副册，又拿出副册，打开来，首页上的画是“一枝桂花，下面有一方池沼，其中水涸泥干，莲枯藕败”，判词是：根并荷花一茎香，平生遭际实堪伤。自从两地生孤木，致使香魂返故乡。“根并荷花一茎香”，说的是菱，菱与荷同生池中，所以认为根在一起。所以，这句中就暗含“香菱”，而且香菱原叫甄英莲（真应怜），莲即是荷。香菱的命运是极为坎坷悲惨的，“两地生孤木”，“地”为“土”，两个“土”加一个“木”，是“桂”，就是图中所画桂花，也就是说，后来薛蟠娶了夏金桂后，香菱就被迫害死了。然后宝玉终于打开了“正册”的橱门，取出正册，这才是最主要的，而且他也全看完了。正册首页，画的是“两株枯木，木上悬着一围玉带；地下又有一堆雪，雪中一股金簪”，判词是：可叹停机德，堪怜咏絮才。玉带林中挂，金簪雪里埋。停机德，是《后汉书》里乐羊子妻的典故。乐羊子远游求学，由于想家，只一年就回来了。他的妻子就用刀割断了织布机上的布匹，告诉他求学要坚持才能成功，不能半途而废的道理。也表现出乐羊子妻的那种劝夫求学的美德。这里指薛宝钗。咏絮才，晋代谢道韫的典故，出自《世说新语》。天降大雪，谢安让子侄辈赋诗咏雪，谢道韫一句“未若柳絮因风起”而大获赞赏。所以，咏絮之才，多用来形容有才华的女子。这里是说林黛玉。后两句自然是写黛玉和宝钗了，金簪就是宝钗，雪，就是薛。而且“林中挂”和“雪里埋”，也似乎暗示着两人的结局其实都并不好。从“可叹”和“堪怜”就可以看出，她们命运的无奈。把两人的判词合在一起写，也是有着对比之意。第二页，画的是“一张弓，弓上挂着一香橼”，判词是：二十年来辨是非，榴花开处照宫闱。三春争及初春景，虎兔相逢大梦归。从第三句我们就可以看出，这是写元春。这首诗历来争议很多，解读也千差万别。而且红学索隐派等对这首诗极为在意，想从中解读出当时朝庭的两派斗争，以及元春的真实身份等。我们可以抛开这些，只看这首诗纯预言方面的东西。那幅画中的“弓”，也许是“宫”的谐音，指皇宫；而“香橼”，“橼”可能是通“元”，指元春。“二十年来辨是非”，这个“二十年”，到底是元春入宫的时间，还是指入宫的年龄，还是从入宫到死的时间，等等，没有定论，由于迷失了后文，所以很难确定。“榴花开处照宫闱”，榴花开一般是象征“多子”，所以这里不是说元春怀孕时身故，就是以榴花开反衬她的无子，总之，关于此句的猜想很多。“虎兔相逢大梦归”，也多作“虎兕相逢”，这一句也有着很多争议。虎免相逢，有很多种说法，比如说元春死于寅年卯月，或者说死于寅年卯年相交之时，也有说虎指皇帝兔指元春，等等。而关于“虎兕相逢”的说法，兕是犀牛，两种凶猛的动物，暗示元春死于两种势力的斗争。第三页，画的是“两个人放风筝，一片大海，一只大船，船中有一女子，掩面泣涕之状”，判词是：才自精明志自高，生于末世运偏消。清明涕送江边望，千里东风一梦遥。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个是写探春。不过，我们多是看过后面的情节回头再研究时，知道是探春。因为这首诗里，没有明显的名字暗示，不像“玉带林中挂”“三春争及初春景”这类明显蕴含着人名的，这首诗都是在写实。我们需要记住一点，书中大多和风筝有关的意象，都和探春有关。在后面遇见相关情节，我会具体去讲。这首诗写出了探春的特点，有才有志，图和诗也表现出了她的结局，就是远嫁，如断线的风筝，而且似乎是远隔大海。贾探春是很多读者最喜欢的大观园女子之一。她是一个聪明有才的人，也有着各种心机打算，后面我会一一讲到。第四页，画的是“几缕飞云，一湾逝水”，判词是：富贵又何为，襁褓之间父母违。展眼吊斜晖，湘江水逝楚云飞。从画面，到最后一句，我们都可以看出来，这是写史湘云。前两句写湘云很小就父母双亡，在叔叔家长大。后两句，从“斜晖”“水逝云飞”可以推测，湘云的婚姻可能是美满却短暂。因为“湘江”会让我们想到娥皇女英哭舜之死，所以判断湘云的夫君也是早亡。史湘云是一个开朗活泼不拘小节有着男子英豪之气的女子，并且有才，大观园诸芳中，喜欢史湘云的读者占绝大多数。第五页，画的是“一块美玉，落在泥污之中”，判词是：欲洁何曾洁，云空未必空。可怜金玉质，终陷淖泥中。由画面我们可以判断出是写妙玉。妙玉是有洁癖，又身在佛门，所以说“欲洁”和“云空”，只是“何曾洁”“未必空”，写出了她“终陷淖泥中”的结局。“金玉质”，说明妙玉出身也是很高贵的。至于具体是怎样的结局，这个是有着争议的，高鹗程伟元的续本说她被强盗掳去不知所终，也未必便是如此。总之妙玉之洁，却落入最肮脏之地，这是一定的。第六页，画的是“一恶狼，追扑一美女欲啖之意”，判词是：子系中山狼，得志便猖狂。金闺花柳质，一载赴黄粱。画与诗中并没有暗含人名，我们依然是通过后文情节知道这是写贾迎春。中山狼，是指那些忘恩负义的人。“子”与“系”合起来，是繁体的“孙”字，暗指迎春的丈夫孙绍祖。孙绍祖曾受恩于贾府，可是后来娶了迎春，又忘恩负义，不到一年，迎春就被他折磨死了。第七页，画的是“一所古庙，里面有一美人，在内看经独坐”，判词是：勘破三春景不长，缁衣顿改昔年妆。可怜绣户侯门女，独卧青灯古佛旁。从第一句，我们可以判断出是写贾惜春。而从画面和诗的后三句，也可以看出，惜春最后是遁入空门，伴青灯古佛了此一生。第八页，画面是“一片冰山，上有一只雌凤”，判词是：凡鸟偏从末世来，都知爱慕此生才。一从二令三人木，哭向金陵事更哀。这个很明显是写王熙凤，画上的雌凤，还有“凡鸟”二字，“凡”和“鸟”的繁体字合起来，是“凤”的繁体字“鳳”。这首诗历来破解很多，争议也较大。画面上的冰山，是明显靠不住的东西，或者是不能长久依靠的东西，所以可能是指贾府或者贾母。而凤姐有着令人羡慕的种种才能才干。“一从二令三人木”，这一句历来费解，脂批说是“拆字法”，至于怎么拆，也有不少人提出各种方法。比较多的一种说法是，“人木”合起来是个“休”，这一句说了贾莲对凤姐态度的三个阶段，即“从”“令”与“休”，开始是对凤姐言听计从，然后是被凤姐发号施令，或者是他对凤姐发号施令，最后是他休了凤姐。“哭向金陵”，是一个结局后的状态，有的说是死，有的说是流落。第九页，画面是“一座荒村野店，有一美人在那里纺绩”，判词是：势败休云贵，家亡莫论亲。偶因济刘氏，巧得遇恩人。从最后一句，我们可知是写巧姐。第三句，有的版本是“偶因济村妇”。无论刘氏或村妇，都是指刘姥姥。王熙凤接济过刘姥姥，这一点恩情最后换来的却是女儿巧姐被救的回报。“势败休云贵，家亡莫论亲”，势败家亡之后，亲人是靠不住的。脂批说：“非经历者，此二句则云纸上谈兵，过来人那得不哭！”关于巧姐的结局，程乙版的续写是嫁给了周姓财主家做媳妇，这与荒村野店是不太相符的。而嫁给刘姥姥的外孙板儿，还是比较合理的，而且后文中也有相关暗示伏笔，到时我会仔细去讲。第十页，画面是“一盆茂兰，旁有一位凤冠霞帔的美人”，判词是：桃李春风结子完，到头谁似一盆兰。如冰水好空相妒，枉与他人作笑谈。第一句中有“李”“完”，所以谐音是“李纨”。画里和诗句中的一盆兰，自然是指贾兰。前两句和画面中的意思，就是贾兰日后出息，李纨也母因子贵。“如冰水好”这个词，历来解说不一，断句也不相同。“如冰——水好”这样断句的话，“如冰”是指李纨的生命状态，第四回的时候，我说李纨“是一块由死水冻成的透明的冰”，“水好”也可勉强看成一个独立词组，可是“空相妒”也是令人费解。“如冰水——好”，这样断句的比较多，意思就是说，李纨如冰水一般清洁，可是也没有什么可羡慕的。通过后面的曲子《晚韶华》可以看出，贾兰可能刚显赫，李纨就去世了。所以没有什么可羡慕嫉妒，都不过是“笑谈”而已。最后一页，画面是“一座高楼，上有一美人悬梁自尽”，判词是：情天情海幻情身，情既相逢必主淫。漫言不肖皆荣出，造衅开端实在宁。这是被各家考证最多的一首了，我们当然知道是写秦可卿。由画面我们知道，秦可卿是上吊而死，可是我们看到的情节却是病死，所以可能是作者改了原稿。另外改原稿的判断是来源于第十三回的脂批，甲戌本、庚辰本和蒙王府本，此回的脂批都不少，但是批语中并没有与“淫丧天香楼”相关的记载。在“甲戌本”中，有一条批语，由于此页被对角撕去，所以残缺很多：“今秦可卿托（缺13字）理宁府亦（缺13字）凡（缺16字）在封龙禁尉，写乃褒中之贬，隐去天香楼一节，是不忍下笔也。”而“靖藏本”中此回脂批是：“此回可卿梦阿凤，作者大有深意，惜已为末世，奈何奈何！贾珍虽奢淫，岂能逆父哉？特因敬老不管，然后恣意，足为世家之戒。‘秦可卿淫丧天香楼’，作者用史笔也。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，岂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者？其事虽未行，其言其意，令人悲切感服，姑赦之，因命芹溪删去‘遗簪’、‘更衣’诸文，是以此回只十页，删去天香楼一节，少去四五页也。”而“靖藏本”是原书丢失，只剩手抄批语，所以到底有没有“天香楼”情节，历来争议颇大。不过既然画面和判词已经明白地体现出来了，高楼上美人悬梁自尽，那么秦可卿的情节和结局，早先也必是这么设定的，所以被更改了情节的可能性是最大的。所以我们在看后面关于秦可卿的所有情节，会有许多莫名其妙之处。“情天情海幻情身”，这是说秦可卿的来处，她是一个幻化出来的代表风月之情的女子，她似乎就是太虚幻境中警幻的妹妹，“乳名兼美，表字可卿”。有人从这一句上看出来秦可卿与公公贾珍有染，这个应该没什么道理，是硬靠上去的。“情既相逢必主淫”，情与情相逢，便预示和决定着有“淫”。其实这里的“淫”，并不只是“淫乱，淫荡”，后面警幻对宝玉谈“淫”时说：“好色即淫，知情更淫。”可见，淫字有着更深刻的意思。“漫言不肖皆荣出，造衅开端实在宁”，这两句似乎是在说，莫说不肖子孙都出自荣国府，造成种种祸端的人其实是在宁国府。写秦可卿的判词，怎么后两句说起两府呢？因为是为了突出宁国府的昏聩与淫乱，为了写出贾珍，从而隐隐约约写出秦可卿与贾珍的不正当关系。这十一幅画和十一首判词，的确是预示金陵十二钗的命运的，我们看了，有着一个大概的理解、一个大体的方向就可以了，通过阅读后面的情节来一一对照，就会更明白。看完金陵十二钗正册，宝玉还想继续看，却被警幻制止了，怕他天分高明，泄了天机。便带他去游玩奇景，来到一个所在，对联是：光摇朱户金铺地，雪照琼窗玉作宫。这是纯描写，写出仙女们所居之处的特点。众仙女的话，可以看出，他们对宝玉似是很熟悉的，又说“今日今时必有绛珠妹子的生魂前来游玩”，她们等的是林黛玉。警幻说了原委，她本来是去贾府接绛珠，却遇见宁荣二公之灵，二灵不忍看家运不可挽回，儿孙之中只有宝玉与众不同，所以请警幻用“情欲声色警其痴顽”，希望他能迷途知返。所以，才有了宝玉这次太虚幻境之游。室内的香是群芳髓，奉上的茶是千红一窟（哭），所饮的酒是万艳同杯（悲），这里谐音所代表的意思，大家都是清楚的。壁上有一副对联：幽微灵秀地，无可奈何天。此处脂批：“女儿之心,女儿之境,两句尽矣。余谓撰全部大书不难,最难是此等处,可知皆从无可奈何而有。”虽然幽微灵秀，终是无可奈何。纵使聪明绝代，也难抵天意难测。天意从来高难问，而面对高难问的天意，可能每个人都会生出无可奈何之想。接下来就是新制《红楼梦》十二支曲的上演，进一步去揭示主要人物的命运。因有引子和收尾，共十四支曲子。之前的正册只是总说，这里的曲目中，就要详细了一些。《红楼梦曲》是曹雪芹自制的一套曲子，融合了南曲和北曲的许多特点，更多的是以北曲为主。我们就一一来看一下。[红楼梦引子]开辟鸿蒙，谁为情种？都只为风月情浓。趁着这奈何天，伤怀日，寂寥时，试遣愚衷。因此上，演出这怀金悼玉的《红楼梦》。这是《红楼梦曲》的一个引子，其实也是全书故事的一个序曲，是目的，也是总纲。《红楼梦》曲的目的是什么？是“怀金悼玉”，而这本书的目的也是“怀金悼玉”。有的版本是“悲金悼玉”。金与玉，从狭义来说，指宝钗和黛玉，从广义来说，十二钗莫不包含其中。当然，金，也是指宝钗那一派人，包括袭人等；玉，是黛玉的那一派，包括晴雯等。这个划分的两派，并不是明显的两大阵容，而是从性格为人等特点来划分的。第一回的时候，说《石头记》是“大旨谈情”，这和“怀金悼玉”是相符的。所以我们要记住关键词：怀金悼玉。[终身误]都道是金玉良缘，俺只念木石前盟。空对着，山中高士晶莹雪；终不忘，世外仙姝寂寞林。叹人间，美中不足今方信。纵然是齐眉举案，到底意难平。“山中高士晶莹雪”和“世外仙姝寂寞林”，来源于元末明初诗人高启有一首《咏梅》，其中两句是：“雪满山中高士卧，月明林下美人来。”这曲《终身误》，是以宝玉的口吻来写宝钗和黛玉。当然，我们已经知道金玉良缘和木石前盟的根由了。“空对着”与“终不忘”，就写出了三人的结局，空对着，是说与宝钗最终在一起，一个“空”，却有着无限的遗憾。终不忘，说明斯人已逝，是一种长久的怀念，是说黛玉的去世。所以说“美中不足”，所以“意难平”。[枉凝眉]一个是阆苑仙葩，一个是美玉无瑕。若说没奇缘，今生偏又遇着他；若说有奇缘，如何心事终虚化？一个枉自嗟呀，一个空劳牵挂。一个是水中月，一个是镜中花。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，怎经得秋流到冬尽,春流到夏！《枉凝眉》是大家最熟悉的一支曲子了，关于《枉凝眉》到底写的是哪两个人物，历来争议颇多，有说是写黛玉和妙宝，也有说是写湘云与妙玉，或者说是写黛玉与宝钗等。其实，我觉得还是写黛玉与宝玉的可能性最大。阆苑，传说中的神仙居处。阆苑仙葩，自然是绛珠仙草，是林黛玉。美玉无瑕，自然是指补天遗石，也就是神瑛侍者，或是贾宝玉。这样的一次奇妙的相遇，却奈何情深缘浅，或者说有缘无分。枉凝眉，只是徒劳地皱着眉头，无奈地面对风刀霜剑。终归是一场镜花水月，所以泪尽而终。[恨无常]喜荣华正好，恨无常又到。眼睁睁，把万事全抛。荡悠悠，把芳魂消耗。望家乡，路远山高。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：儿命已入黄泉，天伦呵，须要退步抽身早！无常是佛教词语，世间万物有为之法，皆于因缘变化而变化无常。这支曲子是写贾迎春，“荣华正好”，是说元春当选贵妃；而后面则句句是写无常，是写早逝。居于深宫，难以回家与亲人相会，所以说“路远山高”，即使死了，也只能托梦告诉爹娘，“天伦呵，须要退步抽身早”，可是利欲驱人，又如何能退步抽身呢？人们都是“身后有余忘缩手，眼前无路想回头”。[分骨肉]一帆风雨路三千，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。恐哭损残年，告爹娘，休把儿悬念。自古穷通皆有定，离合岂无缘？从今分两地,各自保平安。奴去也，莫牵连。这支曲子是写探春，“一帆风雨路三千”，是说她的远嫁，而且是漂洋过海。探春聪颖，她早早地预感到“大厦将倾”，她也曾努力想用一些方法来挽救这个结局，可是却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。所以，她被和亲外邦的可能性更大一些。然而这样的结局，看来却是姐妹中最好的，她脱离了覆巢，保全了自己。[乐中悲]襁褓中，父母叹双亡。纵居那绮罗丛，谁知娇养？幸生来，英豪阔大宽宏量，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。好一似，霁月光风耀玉堂。厮配得才貌仙郎，博得个地久天长，准折得幼年时坎坷形状。终久是云散高唐，水涸湘江。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，何必枉悲伤！从“云散高唐，水涸湘江”就可看出，是写史湘云。湘云幼时父母双亡，而且性格是“英豪阔大宽宏量”。“厮配得才貌仙郎”，一般认为是嫁给了卫若兰，而卫若兰又早逝。也有人分析说，湘云最后与宝玉走到了一起，最后贫病交加而死。[世难容]气质美如兰，才华阜比仙。天生成孤癖人皆罕。你道是啖肉食腥膻，视绮罗俗厌，却不知太高人愈妒，过洁世同嫌。可叹这，青灯古殿人将老；辜负了，红粉朱楼春色阑。到头来,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。好一似，无瑕白玉遭泥陷；又何须，王孙公子叹无缘。这个当然是写妙玉。“太高人愈妒，过洁世同嫌”，这是很精准的描述。就是放在现在，也依然有着道理。注意一下，“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”，这里的“肮脏”，一般是读作kǎngzǎng，不屈刚直，有挣扎的意思。有争议的是在最后一句，“又何须，王孙公子叹无缘”。由于迷失了后部分，所以我们不知道妙玉的结局到底具体是怎样。“王孙公子”是否就是指贾宝玉。可是如果是宝玉的话，由于前面我们并没有看出多少两人之间过于明显的男女之情，那么后文中就应该会有转折性的情节出现。[喜冤家]中山狼，无情兽，全不念当日根由。一味的骄奢淫荡贪欢媾。觑着那，侯门艳质同蒲柳；作践的，公府千金似下流。叹芳魂艳魄，一载荡悠悠。这个写贾迎春的没有什么难度，而且和判词中的话很是对应。“一载荡悠悠”，“一载赴黄粱”，迎春出嫁一年就死了。[虚花悟]将那三春看破，桃红柳绿待如何？把这韶华打灭，觅那清淡天和。说什么，天上夭桃盛，云中杏蕊多；到头来，谁把秋捱过？则看那，白杨村里人呜咽，青枫林下鬼吟哦。更兼着，连天衰草遮坟墓。这的是，昨贫今富人劳碌，春荣秋谢花折磨。似这般，生关死劫谁能躲？闻说道，西方宝树唤婆娑，上结着长生果。贾惜春性格淡薄，又有些孤僻，她本是宁国府中人，却因老太太喜欢而在荣国府长住。“昨贫今富”“春荣秋谢”，她便堪破了这红尘，悟透了这繁华，于“生关死劫”中，寻一条自己的路。那就是斩俗念，入空门，于青灯古佛之畔度过花样年华，度过清冷一生。[聪明累]机关算尽太聪明，反算了卿卿性命。生前心已碎，死后性空灵。家富人宁，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。枉费了，意悬悬半世心；好一似，荡悠悠三更梦。忽喇喇似大厦倾，昏惨惨似灯将尽。呀！一场欢喜忽悲辛。叹人世，终难定！这是大家也极为熟悉的一支曲子，王熙凤的“机关算尽太聪明”，已是众所周知。凤姐的主情节和出现的情节极多，这个人物也极复杂难明，我会在以后一步步地去解析这个人物。[留余庆]留余庆，留余庆，忽遇恩人；幸娘亲，幸娘亲，积得阴功。劝人生，济困扶穷。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！正是乘除加减，上有苍穹。巧姐年龄最小，前八十回，基本都是小小孩童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节，她的情节主要在后文，其实从这些暗示看起来也并不复杂。她后来遭到家人迫害，正所谓“家亡莫论亲”，那么，“狠舅奸兄”到底是指的谁呢？“狠舅”基本是没有什么疑问的，就是王熙凤的哥哥王仁。而对于“奸兄”，却是莫衷一是。和巧姐同辈的，便是贾府的“草”字辈，程乙本中把这个名额给了贾芸，这其实是极为错误的。在各版本对于贾芸相关情节的脂批中，都是对他的褒扬，庚辰本中夹批：“孝子可敬。此后来荣府事败，必有一番作为。”还有：“芸哥可用。”靖藏本脂批：“醉金刚一回文字付芸哥仗义探庵……”贾府势败之后，贾芸还有“仗义探庵”，也就是去狱神庙探望宝玉等之举。由此可见，贾芸不可能是那个“奸兄”。其实要分析谁可能是“奸兄”，这就要看谁对凤姐一直心里暗含恨意。所以也可以跳出荣国府，看看宁国府，宁国府里草字辈，除了贾蓉就是贾蔷。以贾蓉和凤姐不清不楚的关系，以及各种行事风格来看，他做出对巧姐不好的事，也并不意外。除了宁国府，那么“奸兄”也可能是贾芹，贾芹这个人偷奸耍滑，心思不正。当然这都只是猜测。[晚韶华]镜里恩情，更那堪梦里功名！那美韶华去之何迅！再休提锈帐鸳衾。只这带珠冠，披凤袄，也抵不了无常性命。虽说是，人生莫受老来贫，也须要阴骘积儿孙。气昂昂头戴簪缨；光灿灿胸悬金印；威赫赫爵禄高登；昏惨惨黄泉路近。问古来将相可还存？也只是虚名儿与后人钦敬。通过一支《晚韶华》曲进一步写李纨，明确地写出，李纨刚刚凭贾兰而身份高贵，便去世了。所以说“也抵不了无常性命”，所以说“威赫赫爵禄高登，昏惨惨黄泉路近”。留得虚名儿与后人的钦敬又有什么用呢？这样想来，真是一场梦一般。[好事终]画梁春尽落香尘。擅风情，秉月貌，便是败家的根本。箕裘颓堕皆从敬，家事消亡首罪宁。宿孽总因情。箕裘（jīqiú），指簸箕、皮袍，比喻祖先的事业。箕裘颓堕，就是不指子孙后代不能继承祖业，都是不肖子孙。就是说宁国府的子孙不肖，是从不问家事一心炼丹求道的贾敬开始的，所以“家事消亡”的首罪是在宁国府。我们看秦可卿的判词和《好事终》这支曲子，都会发现，写秦可卿，都要写到宁国府，似乎是她一个人就把整个宁国府都给影响了。所以说，“宿孽总因情”。[收尾·飞鸟各投林]为官的，家业凋零；富贵的，金银散尽；有恩的，死里逃生；无情的，分明报应；欠命的，命已还；欠泪的，泪已尽。冤冤相报实非轻，分离聚合皆前定。欲知命短问前生，老来富贵也真侥幸。看破的，遁入空门；痴迷的，枉送了性命。好一似食尽鸟投林，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！这个收尾的《飞鸟各投林》，我们也是熟悉的，特别是“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”，也是口头常说。在写了大结局之前，把前面诸人的命运又总结了一下。那么，那些人到底是对应着谁呢？当然，这不限于十二钗中的人物。当然，也是众说不一，我们简单了解一下。为官的，可能是指贾府诸官，富贵的，可能是指薛家，也可能是贾家有钱的人。“有恩的，死里逃生”是说巧姐，“欠泪的”是黛玉，“老来富贵”是李纨，“分离聚合”是探春，“看破的”是惜春，这几个都是可以确定的。而“无情的”有的说宝钗，“欠命的”有的说凤姐，“冤冤相报的”有的说是迎春，“欲知命短”说是元春，“痴迷的”说是秦可卿，这些都不一定是准确的。听完《红楼梦曲》，宝玉痴儿竟还是没有悟，警幻仙姑不可能直陈天机，让宝玉看了一部分册子，又听了蕴含他身边人物命运的十四支曲子，这已经是尽自己最大所能了。既然宝玉不悟，那么还有最后一个手段，那就是通过“淫”之一事，来让宝玉于亲身体验中领略滋味，从而放下看淡，“改悟前情，留意于孔孟之间，委身于经济之道”。只是我们知道，警幻的这一番作为，算是白费了。这里，有大篇幅的警幻仙姑说“淫”，主要是“意淫”，到底是什么用意？警幻说：“尘世中多少富贵之家，那些绿窗风月，绣阁烟霞，皆被那些淫污纨绔与流荡女子玷辱了。”而且，那些男女都以“好色不淫”和“情而不淫”作为借口，来行污浊之事。所以她得出结论：“好色即淫，知情更淫。”她说宝玉是“意淫”，并不是片时的趣兴，而是天分中生成的一段痴情。“可心会而不可口传，可神通而不能语达”。意淫，不能用语言来表达出来，它其实是一种痴情，与肉欲无关。也并不是见一个爱一个，而是一种尊重。这实在是“淫”的一个最高境界。所以，警幻论“淫”，目的是给宝玉其人其情一个正确而完美的定性，让我们更进一步了解，宝玉对情的态度，否则，不懂这一段，我们会觉得宝玉很渣，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。同时，这也是对世间男女之情的另一种解读。而且，也是通过论“淫”，来从更深刻的角度为秦可卿的“淫”作注解。然后就是警幻把自己的妹妹许给宝玉，她妹妹乳名兼美，表字可卿。于是宝玉与这个兼美有了房中之事。我们要注意的是，之前，读者是不知道秦氏叫什么名字的，也是因为宝玉醒来喊“可卿”，通过秦氏的心理活动，从而知道秦氏的小名儿叫可卿。但是她的正名到底是不是兼美或者别的，不可确定。而且，我们也不要刻意地把太虚幻境的兼美与现实中的秦氏，简单地当成同一个人来看。因为如果太虚幻境的兼美是可卿的前身，那么宝玉梦里进入太虚幻境之时，秦可卿也应该是同时入梦回归太虚幻境才是。而我们知道，秦可卿正在门外待着，并没有入梦。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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