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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宽松世代,怎么啦
我们是宽松君
日本的宽松(ゆとり)世代的人,狭义上可以理解为出生于年到年,接收「宽松教育」长大的人。最初,改善填鸭式学习的初衷,是希望把日本的下一代从沉重的教育包袱中解放出来,赋予他们「思考力」、「想象力」和「生存力」,与世界其他国家的年轻人竞争。
结果,10多年的实验结束后,宽松世代被当做失败的作品。大人们常揶揄「所以说宽松君们不行嘛」,随意给他们贴上「脑袋不好使」、」想法好幼稚「、「没有责任心」、」缺乏社会性「这类标签。
但是,我认识的宽松君们真是这样么?
本来,宽松世代这个词就是被大人们随意制造出来的。不愿意接受这种随意的叫法,年轻人自己创造了一个新词汇——领悟(さとり)世代,用来反击大人。
加藤馨也是一名宽松君。早在十几岁时,他就清楚自己钟爱什么,努力把这份热爱变成未来。
他坚定的让我羡慕。
不,是嫉妒。
加藤馨决心成为片儿警
「石头被投向远方,小心地呼唤,就会传来阵阵香气。据说,我的名字是这个意思。」他把手放在嘴边,做出呼唤的样子。
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,写下了」馨」。「是这样写,没错吧。」
「你怎么懂这么难的汉字。」加藤馨露出吃惊的表情。「我上中学之前写名字只会写平假名——かおる。」
「因为我的母语是汉语啊。」
以前从没认真理解过汉字,因为「馨」,我第一次觉得汉字是如此美好的事物。
这是我们首次对话。
白天不怎么照面,到了晚上,太郎咖啡的住民们就会围坐在矮桌前,空气里充斥着酒精、游戏和散漫。
那天晚上,加藤馨在电视前目不转睛地看NHK制作的《历史秘话》。我之前听大叔说过,加藤结束京都的一切后,很快就将返回横浜的警察学校。
「啊,是我常看的节目。」《历史秘话》中常常出现和京都有关的历史人物和事件,我分不清到底是京都转动日本,还是日本某个时刻改变了京都的方向。
听到我说话,加藤馨转过头。他年纪比我小,却透出一些成熟的味道。
「加藤,喝酒吗?」我拿出刚在便利店买回来的啤酒。
「别带坏小孩子。」住民们打趣起来。
「哈啊,加藤你多大呀?」
「我96年生的。」他的脸、身体的气息可不像是那么小的孩子。
「宽松世代?」我也不知道话题怎么会突然转向。
「对,我是宽松世代,怎么啦?」他满脸好奇,也许从来没人问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吧。
「秘密的黄昏,牵着你的手反复编织古老的故事。一直想唱关于你的歌,温暖的填满悲伤的夜。」我整理着文稿,自顾自的唱起了《历史秘话》的主题曲storia。
加藤馨也跟着我哼起来,他说这是最喜欢的歌。
一起玩UNO、看历史节目、聊警察学校的生活,在他离开京都之前,我们度过了非常充实的时光。「离开之前,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?」
「我想去平等院看看。」他从钱夹里找出十元的硬币,指着上面的建筑物,「这个地方。」
「那去宇治市里转转吧。」我们约好第二天出门。
钱币上的平等院
结果,第二天下起倾盆大雨。住民们懒洋洋的不想出门工作,他们说,这样的天气适合无所事事。
「下雨了,你还去吗?」加藤馨问我。我觉得他的意思是,就算你不去,我一个人也要去。
我讨厌打破计划。「下雨就下雨,有什么关系。」
披着细雨,坐着电车,我们踏上去往宇治的路。因为避开了上班族通勤的时间,整个车厢空荡荡的。
「馨,你喜欢哪种女孩子啊?」
「呆呆的,有点笨手笨脚的那种。」他翻出手机里高中时代交往的女生的照片。「前女友。」
照片里的女孩子笑起来很友善,和平时跌跌撞撞的馨散发着同样的味道。「不错呀。日本的学生谈恋爱挺早的,大人们会干涉小孩子们交往吗?」
「不会啊,谈恋爱挺正常的。」
「听说,宽松世代比较敏感,对待恋爱比较悲观。」
「因人而异吧。我的同学里,的确有一些玻璃心,即使遇到了喜欢的人,也不会主动表示好感。他们说,想到可能被拒绝,还不如保持现状更好。」加藤馨噘着嘴。
「馨呢?」我看着身旁这个大孩子。
「我是主动表白的哦。」
「不担心被拒绝啊?」
「担心啊。但是,不表达的话,可能别人一辈子都不会懂我的心情。等别人来洞悉自己,我觉得不太靠谱。」
「你喜欢什么类型呢?」他托着腮帮子。
「品味高的。」我,开始胡说八道了。
「怎么才算是品味高的。」
「都喜欢上我了,品味能不高吗?」我们毫无顾忌的爆笑,幸亏车厢内空无一人。
宇治街景
宇治离京都市区不远,坐JR不过10多分钟,是个比京都市区更清幽的小城。「开始探险吧。」我们在车站取了一张散步地图。
雨的味道微弱的安抚这个小城市。「空气味道真好。」加藤馨像小狗一样到处嗅。
街道两侧就像有洁癖,商铺大都关门歇业,看板上有各种抹茶甜点、抹茶咖喱、抹茶冰淇淋的图片。途经一家卖抹茶味可乐饼的小店。「我想吃这个。」话还没说完,我把加藤馨拽进了小店。
店里有很多与日本明星的合照,向老板一打听,夫妇俩从台湾移民过来已经30多年了。他们做过许多营生,最后在宇治安定下来。
新鲜炸出来的可乐饼,在手中传递出阵阵热度,店主的温情为普通的食物增加了香气。一边享受本地才有的美味,我们按照指示牌,向平等院方向走去。
平等院,我们在雨中凝视着从水中生出来的朱红色建筑物。她就像悬浮在池中的宫殿一样,被染的通红,再大的雨也浇不熄她的热情。
走进建筑物里,雨声无限放大,仿佛将我们湮没。凤凰堂中央端坐着高金色如来坐像,背后墙壁上绘有极乐净土图。这一刻,空间里弥散着安定与祥和的氛围,人们集体沉默。
雨势越变越大,又没有其他特别想去的地方,于是我们决定在茶室休息聊天,等待雨停。
「馨,当警察是要考试的吗?」
「是的。参加警察学校的考试,毕业后就可以当警察了。」
「在中国,即使考上警官学院也不保证一定能当警察,毕业后必须通过公务员考试。」
「诶,那还真是不一样呢。」
「高中毕业后考警察学校,不就意味着很早就得决定出路了吗?」中国学生不会这么早考虑出路。
「是啊。学生时代,每学期都得和老师、家长谈未来和出路。我们习惯早一点思考就业方向。」加藤馨说了很多他熬夜读书的事。「我头脑不是特别好,考警察学校用尽了我毕生的才能和精力。」
「真不错啊。我读书不怎么认真呢,不过如果我当时像你一样清楚知道自己想做的工作,估计也能拿出干劲儿认真念书。」说实话,只把大学当做跨入社会的跳板,在上大学之前连读什么专业都没有好好考虑过的人,那一刻我十分汗颜。
「馨,为什么非得当警察呢?」我克制不住好奇。
「其实理由很简单。我中学时候,有一段时间特别困扰,警察给了我很多帮助。有一天有人问我,以后想做什么。我突然察觉到,以后想像帮助过我的警察一样,有一天也能帮助别人。」他的语气比平时更温柔。
「哇。」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话。
加藤馨变得有点害羞。
「那不是能出入杀人现场?」
「那是刑警。警察学校毕业后,我们大多会成为地方警署的片儿警。」加藤馨认真的向我说明。
「那警视厅的警察是怎么回事?」
「那是通过了国家公务员一类考试的,他们叫做官僚。通过二类、三类考试的就是普通公务员。」日本公务员是这种制度,我不了解。
「那片儿警呢?」
「就是普通公务员啊。」
「那些在中央省厅工作的,比如外务省、厚生省,就是官僚么?」
「是啊。有人把官僚和普通公务员比作搭乘新干线和在来线,晋升的速度根本不在一个级别。」
「你不想去警视厅工作吗?出人头地什么的。」
「我的志向就是片儿警啊。」他的这份坚持顿时让我语塞。
「你将来肯定是个被大家信任的好警察,一定。」我想象馨穿着蓝色制服,踩着自行车在小区里巡查,他负责的区域治安好得连在文具店偷橡皮擦的小偷都没有。
看到这样的加藤馨,我有些惭愧。
我和大多数人一样,年轻时候并不知道该追寻什么,把自己的轻率与错误推到其他人身上。一边厌恶别人为我贴标签,自己又忙不迭的制造标签。就像生活在被雾气笼罩的孤岛上,每天只是被暗流推着走。
加藤馨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,我翻看着里面的句子。」直心是道场「、「辛苦的时候笑着面对」,长辈、老师、分手的恋人曾为馨写下了鼓励的话。
「馨,在京都遇到你真好。」写完这一句,我双手捧着笔记本,郑重地递给他。雨水在屋檐上汇聚成一条条清澈的小溪,坠落到地心,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八月,有一些事物正在改变。
-本文选自豆瓣阅读专栏作品-
沸腾京都专栏
刘苏漫如果没有独自在鸭川边打过盹、遛过狗、啃过便当,就不算了解京都人的日常。
你也许知道村上春树的作品,但你知道他文字里面一股清新诡谲之气正来自京都;你也许听说了谷崎润一郎最后葬于京都,在法然院只留「空」、「寂」。
如果没有从小在京都长大的朋友拖着你走街串巷,你很难寻得市井里的终极美味——狐狸乌冬、汤豆腐、拉面、煎饼。
也许你觉得京都是个旅游城市,可在这儿工作的人也许不这么觉得。
这座城市固执、宁静、躁动、混沌、暧昧、麻木,她有上千张动人的面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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